浅珊瑚

三、最后的晚餐

九良靠着孟鹤堂的肩头，有些失神的看着天花板。他们这一代怎么了？怎么觉得婚姻都是不顺心的。“你说，要是当年我们两个人结婚了，现在会怎么样？”边说着边拿过孟鹤堂手中的烟，娴熟的放在嘴边吸了起来，看这架势，烟龄也不比孟鹤堂要少。

他愣住了，没有直接回答九良的问题，而是反问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！

“从你第一次不要我的时候…”九良一口烟圈吐在了孟鹤堂的脸上，烟雾萦绕着两人，暖色的灯光照在九良的肩头，媚眼如丝，说不出的一副千娇百媚。

“阿良……我…”

九良勾唇笑了笑。“你看你，开个玩笑还当真了……出去吃点饭吧，我饿了…”

这个笑容看似美丽，背后藏着多少的心酸，也只有周九良自己知道。他多希望他的人生是上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，痛过之后一切都能回到从前。可是上天有的时候，开玩笑开的也挺大的。

夜色渐浓，小城的人们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，约上三五好友，小酌几杯。他们两人也融入其中，在角落里享受着这种慢节奏的惬意。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，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，香味扑面而来，九良这会儿脸上的笑容才是发自内心的！

孟鹤堂坐在对面手握酒杯，看着对面的人大快朵颐。他会被辣的流出眼泪，也会被牛肉烫的闭不上嘴，一切出糗的样子在孟鹤堂眼里都是真实的。他会笑着帮他下爱吃的食材，会嗔啧他的不雅，又会拿起纸巾替他擦去嘴角的油花，孟鹤堂好像看到年轻时的九良，也会像现在这样不拘小节。他在享受着美食，而他则是享受着整个过程，享受着与九良之间的点点回忆。

“慢点吃…没人跟你抢。”

九良抬起头，满眼都是光，嘴里嚼着肉，手上还拿着筷子不停的指着锅底。“这…这家火锅太正宗了，如果可以，我下次还要来吃！”

孟鹤堂宠溺的笑着：“太辣了，你胃不好…还是少吃的好…”

九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，原来他还记得他胃不好。久违的被关心的感觉，让九良鼻子酸酸的，他努力了好久，才把想要流出的泪水憋了回去。

“没关系，又不是经常吃！”

“那就喝点牛奶，解辣的…”

“不…我要喝酒……”

“不行…”

两人的拌嘴，被第三个声音打破。“孟鹤堂？”

孟鹤堂闻声扭过头，看到老同学大倪正领着孩子站在旁边。周九良一看是老同学，连忙放下筷子，端正的坐在桌边。但从两人寒暄话语中他发现，大倪好像并没有认出他。

“老孟…你这是…”

“嗐…光顾说话了…这是九良啊…转校生周九良…”

“哦哦哦…”大倪一拍脑门恍然大悟。“我想起来了…你俩还有过那么一段呢！”

九良尴尬的笑了，把头转向一边，拿起手机就不在参与他俩的话题。看着九良的反应，大倪才发觉说错话，赶忙倒了别，拽着孩子就逃离了这尴尬的场面。

孟鹤堂又给九良倒了杯牛奶，说着：“大倪就这样，别生气啊！”

“怎么会！”九良恢复了刚才的笑容，喝了口他倒的牛奶。“再说了我就是忆当年呢！”

后面的饭菜并不像刚才那么可口了，奈何孟鹤堂一个劲儿的劝他再吃一些，九良也只是戳戳筷子，象征性的吃上一点儿。索然无昧中结束了晚餐，两人肩并肩漫步在路边，看着路上的川流不息，两人各怀着心事。

“阿堂…要是没有中间的种种，你说咱俩会走到最后吗？”

孟鹤堂叹了口气，他也经常被这种问题困扰。他曾幻想过他们以后的生活，肯定会比现在幸福。父母喜欢他，他会把他们的小家料理的井井有条，白天上班，晚上窝在一起看电影。他们会去旅游，会做一切想做的事。他们会相互依偎，一共走过人生的四季。想到这儿，孟鹤堂由心的笑着：“会…如果没有种种，我们会很幸福…”

“只不过这种如果还是发生了…”

九良在一片湖边停住了脚步，他看看眼前的一片漆黑，晚风拂过他的面庞，像是一个巴掌，狠狠的掌掴他的脸，要把他打醒一般。怎么可能有如果…如果可以回头，他宁可不要见过孟鹤堂；如果可以回头，他们可能也只是陌路人。

“阿堂…如果真的可以重来，你还要我吗？”

孟鹤堂走上去与他并肩站着，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，又递给了九良。他看着他眺望的远方，黑暗让自己平静，在这片平静中他思考了良久。

他终于回过头看着正在吞云吐雾的九良，眉宇神色间比当年还要风情万种。孟鹤堂从他手里夺过来烟蒂狠狠的吸了一口。

“要…”声音掷地有声，参杂着不容置疑。“当年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把你放走…如果有如果，我死也不放你走！”孟鹤堂说的又句句属实，放手九良的那次，是他最后悔的决定，也正是那次，奠定了两人不能在一起的基础。

九良依旧望着远方…这是他想要的答案吗？他们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，他们再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拥抱对方。只能像现在这样，在黑暗中并肩，不能公布于众，做着地下情人，做着让世人唾弃的第三者。

夜深了，九良窝在孟鹤堂身边，抬头仰视这个抱着他的男人，靠着房间的昏暗灯光，用眼神一点点勾勒着他的侧颜轮廓…他要记住这个让他想了一辈子，念的一辈子的人。这是他的第一个男人。情窦初开是他；颠鸾倒凤是他；伤心欲绝是他；爱而不得也是他。他们总是会不和时机的重逢，也会阴差阳错的错过，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，就这么一点点让两人永远无法在一起。曾经人人羡慕的情侣，如今却成了见不得光的关系…孟鹤堂已经给了他答案，可是有答案又能怎样？谁有能力让时间倒流？如果生活在一起又能怎样？依照两人以前的脾气，可能婚后经过柴米油盐的磨合，也会走到形如陌路的地步。而情人关系，能在婚姻以外找到慰籍，只有需求，没有利益，这可能就是两人间最稳定的关系。

他轻轻的往孟鹤堂的怀里靠了靠，听着他的心跳声。他要记住他的每一次心跳，只有现在，他们是完全属于彼此的。他贪恋着孟鹤堂的体温，企图让他温暖自己冰凉的心。他的身体像火炉一样，而身边的九良，却如同从冰窖里出来一样，毫无生气。

窗帘外的天已不在漆黑，九良笑了…他陪在孟鹤堂身边一天了，这普通的一天，却能让九良回忆一生。